“移民城市”的新起点与新探索
来源:中国网 发布日期:2011-05-31
●上海常住人口达到2300万，这个数据本身还是能反映出一些更深的问题的。其中尤为重要的一点，就是它说明，上海作为一个“移民城市”的特点进一步得到强化。
●当前人口管理的重点，应该不只是“如何管理流动人口”的问题，而是“如何满足流动人口需求，为他们提供所需的社会服务”。这就需要我们进一步转变人口管理职能，将人口管理真正回归为“为人口服务”。
主持人：本报记者 柳森
嘉宾：任远（复旦大学社会发展与公共政策学院教授）
解放观点：最近，全国第六次人口普查结果正式发布，受到社会各界的广泛关切。具体到上海的数据，最受关注的是，上海目前的常住人口已达2301.91万。这个数据超过了上海此前在 “十一五”规划中订立的城市总人口控制目标――1900万。您对此觉得意外吗？
任远：目前的这个统计结果，确实出乎很多学者的意料，包括我本人在内。在前几年的研究中，我曾预测上海2010年的常住人口将达到2090万。关于如何来评价上海常住人口达到2300万，这可能受到世博会等大型经济文化交往活动对集聚人口的直接作用，也可能受到统计方法和技术上的影响。不过，这个数据本身还是能反映出一些更深的问题的。其中尤为重要的一点，就是它说明，上海作为一个“移民城市”的特点进一步得到强化。
解放观点：这些年，移民群体是否正在逃离“北上广”，一度受到热议。而这次的数据公布后，很多人认为，中国大城市的集聚力并没有减弱，发展势头依然良好。您怎么看？
任远：对这种看法，我个人也基本认同。上海这些年能继续维持较快的人口增长，这本身也说明，上海近年来日益增强的社会福利、相对更优质的生活质量、相对更良好的法制环境和城市管理水平、相对更规范的劳动关系管理和劳动者权益保障，正在吸引外来人口、促进就业方面发挥积极作用。
这些年，上海住房价格的上升、物价水平的走高，给外来人口的生活带来了压力。但与此同时，我们还是应该看到，如果一个城市运行的质量不断得到提升，从总体上而言，不仅有利于吸纳移民和优质人力资源，也有利于整个城市的可持续发展。
当然，不容忽视的一点是，面对上海这些年人口的快速增长，最好的应对方案，是依靠经济发展方式的转变。只有降低单位GDP对人口增长的需求和依赖，通过以资本替代人口、以技术替代人口，促进产业升级，提高单位人口的经济附加值，才可能真正使上海在实现经济增长的同时，人口增长得更慢一些。
解放观点：一直以来， “老龄化”被视为上海未来发展道路上可能遭遇的重大瓶颈之一。但此次的普查结果显示：正是因为有了近900万以年轻人口为主的移民，上海城市劳动力比重上升，整个城市的老龄化水平反而下降了。
任远：这在人口学上，被称为移民的 “替代性迁移”作用。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次的数据正说明：人口流动与迁移的增强，会有利于人口结构的调整和老龄化问题的解决。而限制人口流动性，只会进一步加速老龄化。更进一步来说，此次老龄化程度在数字上相对缓和，也是回归 “世界大都市”的正常现象。
世界上最有代表性的那些大城市，都是城市的老龄化水平低于周边农村地区，然后城市中心区的老龄化水平更低。而这几十年来，我们一直看到，上海是中国老龄化水平较高的地区。如果把长三角比作中国老龄化的 “高原”，上海则是 “高峰”。其中，特别值得重视的是，中心城区的老龄化程度更高。
解放观点：那么，这次老龄化数字上的缓和，是否就真正意味着，我们在解决城市老龄化问题上的压力减轻了呢？
任远：其实，老龄化问题绝不能轻视，而只有更为重视，我们对于应对上海建设老龄社会的举措仍不容懈怠。如果说，如何解决老年人的经济供养、解决养老保险基金的覆盖等问题，对于全国解决老龄化问题是最关键抓手的话，那么，对于上海而言，最关键的问题在于，如何建设一个与现代化大都市相适应的老龄社会体系，包括经济体系和社会生活体系，以及如何让外来人口在帮助缓解老龄化问题方面更好地发挥作用。
例如，如果流动人口的养老保险能更好地和本地城镇养老保险基金衔接，将有利于解决本地养老保险资金保障问题。总体来看，如果上海作为 “移民城市”的特质能进一步提升，上海未来的老龄化程度会继续下降，甚至低于全国平均水平都是可能的。
过去，我们常常把老龄化当做一种压力、一种困难。其实，我们要应对老龄社会，就需要树立一种新的意识，那就是，老龄化也是发展的重要机遇，老年人力资源也是重要的人力资本和发展资源，老年产业也是重要的经济产业，甚至老年产业有潜力成为新兴战略性产业和未来的支柱性产业。
解放观点：要向名副其实的国际化移民城市迈进，在您看来，上海在 “人口管理能力”和 “人口吸纳能力”上，可以继续做哪些方面的探索？
任远：当前上海在人口管理上的重点，应该不只是 “如何管理流动人口”的问题，而是 “如何满足流动人口需求，为他们提供所需的社会服务”的问题。我一直认为，要建设能够包容流动性的城市人口管理，必须促进城市内部的二元社会结构向一体化转变。通过适当渐进的机制，实现社会服务的属地化和普遍化。这就需要我们进一步转变人口管理职能，将人口管理真正回归为 “为人口服务”。
至于未来上海吸纳人口的能力，关键还是在郊区和新城。如果郊区新城的人口能更紧凑地集中，上海对人口吸纳的能力还可以进一步提高。此轮全球经济金融危机以后，包括中国、印度、巴西等新兴经济体的重要大都市，对于拉动世界经济复苏发挥了举世瞩目的积极作用。他们在世界城市体系、世界产业分工体系中的地位得到了相应的提升，这自然也带动了劳动力的迁移与流动。对于以国际性大都市为发展目标的上海而言，这也是一次难得的历史机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