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划生育松绑PK人口老龄化
来源:《南方日报》 发布日期:2011-07-19
广东省政府副秘书长、省人口计生委主任张枫7月10日接受《南方日报》独家专访时透露，广东省已正式向国家提出“单独可生二胎”试点的申请（7月11日《南方日报》）。虽然局部生育政策的微妙变化并不能说明大面积或全国性人口控制政策松动的到来，但至少可以看出官方试图通过提高生育率以冲减人口老龄化压力，进而延长“人口红利”期的良好愿景。
计划生育政策使中国的人口增量危机得到缓释，但另一个危机——人口老龄化却不期而至。
基于当马尔萨斯人口理论的中国计划生育政策的确达到了控制人口增长的良好效果——30多年中少生近4亿人。据第六次全国人口普查结果表明，截至2010年，中国国内总人口达13.4亿。按照中国官方的解释，如果没有计划生育政策，13.4亿的人口增长目标将提前4年达到。
然而，在人口增量危机得到缓释的同时，另一个危机——人口老龄化却不期而至。根据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制定的标准，当60岁以上人口比例达到10%或 65岁以上的人口占人口总数的7%或以上时，就意味着该国步入“老龄化社会”。据此判断，我国在1999年就已经进入老龄化社会，而且其后的老龄化趋势不 断加快。
数据显示，截至2010年，我国60岁及以上人口达1.78亿，占总人口的13.26%，比2000年时上升2.93个百分点，其中65岁及以上人口接近1.2亿，占总人口的8.87%，比2000年时上升1.91个百分点。
值得注意的是，以全球为参照，几组数据让我们更加清晰地看到了中国老龄化的超高速状态：目前全世界60岁以上老年人口总数达6亿，其中中国占近 30%；2010年发展中国家65岁以上的人口平均比重是5%，中国高出该数值3.87个百分点；从进入老龄化到峰值期，美国用了95年，而中国只需要不 到40年的时间。
人口的加速老龄化与计划生育政策直接相关。首先，计划生育政策强力拉低了人口生育率。
所谓人口生育率，是指每个妇女平均生育的子女数。一般而言，国际上将2.1的生育率称为“更替水平生育率”，即从长期来看可以维持人口新老更替的生育率水平；将1.5或以下的生育率称为“很低生育率”；将1.3或以下的生育率称为“极低生育率”。
中国的生育率在1970年是5.5，1980年为2.29。按照中国国家计生委的报告，自从1991年以来，我国的生育率一直保持在1.8左右的水 平。但是，据专家学者的计算，即使考虑进“偷生”因素，中国的生育率只有1.5至1.6。特别是上海市的人口生育率只有0.9左右，已经连续多年处于国际 公认的极低水平线以下。
一般而言，人口老龄化包括底部老龄化和顶部老龄化两种趋势，其中底部老龄化是指在低生育率人口增长环境中，人口金字塔的底部相对缩减，儿童少年的人 口占比减少和老年人口的占比相应提升；而顶部老龄化是指人均预期寿命的提高使人口金字塔的顶部相对加重，老年人口的绝对数量明显增加。
据世界卫生组织的研究报告，目前我国人均寿命为73岁，相对于20年前提高了5岁；同时，据第六次人口普查的数据，从0-14岁少年人口占比来 看，2010年我国为16.6%，相比2000年的22.89%下降了6.29个百分点，而2000年比1990年仅下降了4.8个百分点，这意味着过去 10年少年人口占比在加速减少。低生育率和寿命延长双重力量演绎的结果是中国老龄化的步伐一路提速。
由独生子女政策推动而成的男女性比失衡是加剧中国老龄化的另一个强大力量。
众所周知，偏爱男孩是中国传统的生育观，而这种生育观在“一对夫妻只能生育一个孩子”的计划生育政策驱动之下得到进一步强化，并在现代医学技术的助力中得以实现，但由此造成的中国男女性别失衡的矛盾却格外突出。按照国际标准，0-4岁男婴与女婴的正常比例是1.03-1.05∶1，我国的这个比例在1990年是1.12∶1，2000年达到1.18∶1，2010年升至1.2∶1。
据此，清华－布鲁金斯公共政策研究中心的研究报告指出，从2010年起，中国20多岁的育龄妇女的数量开始递减，到2020年底前中国可能会有多达 2400万的年轻单身男性，这些人没可能结婚，也不会有自己的子女。显然，男女性别比的严重失衡已经并且还将继续拉低中国的生育率，相应老龄化程度将日趋 加深。
必须指出，在人口结构的趋势判断上，决策层存在着明显的误判，即高估人口生育率和低估老龄化率。按照“十一五”人口规划，2010年人口总规模应为 13.6亿，这一结果是依据1.8的生育率在2005年总人口的基础上推算出来的。但是，到2010年底我国实际人口只有13.4亿，比“十一五”人口规 划数少了2000万。显然，按照最新人口普查结果，中国目前的生育率只有1.5甚至更低。同样，按照官方1.8的生育率预测，2010年中国60岁及以上 人口应为12.42%，65岁及以上人口应为8.18%，但实际结果却分别高于预估值的0.84个百分点和7.1个百分点。
对于人口结构的误判，使得计划生育政策未能进行及时的调整，尤其是在生育率得不到改善的前提下，人口老龄化没能得到有效缓冲，整个社会的老龄化程度愈发严重。
在生育率日渐下降的前提下，人口赡养比将出现降低甚至恶化趋势，目前“现收现付”养老金模式必定难以为继。
“人口就是命运。”用法国著名的社会学家和数学家孔德一个世纪以前的名言来描述中国当代人口与经济的历史再恰当不过。应当承认，正是过去30年中每年高达为1000万的劳动力供给量所产生的“人口红利”，使中国创造了经济高速增长的奇迹（在所有对中国经济的贡献要素中，劳动力的贡献率达到了26.8%）。
然而，伴随着生育率的下降和社会老龄化程度的加深，中国正在由劳动力过剩向劳动力短缺时代转变。中国社会科学院在最新出版的《中国人口与劳动问题报告》中预测，到2015年，中国会出现劳动人口供需的“刘易斯拐点”，每年会减少劳动力近800万，而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部的研究报告则明确指出，中国“人口红利”10年后将进入“关窗期”。
问题的关键在于，与西方发达国家先富后老的方向性特征完全不同，中国老龄化社会则表现出了未富先老的基本生态。
观察发现，发达国家进入人口老龄化的时候，人均GDP均在5000美元到1万美元，而我国在1999年进入老龄化的时候，人均GDP只有806美元。即使是今天，我国人均GDP也只有4000美元。这就意味着，我国居民自身承担老龄化的风险能力十分脆弱，在老龄化人口数量不断加大的情况下，中国政府所承担的养老金负担将格外沉重。
资料显示，目前我国养老金缺口大约1.3万亿元人民币。为此，从2003年起，各级政府财政补贴养老保险基金的数额已从当年的530亿元上升为2009年的1646亿元，其中上海市政府2010年用于养老金的财政贴补高达107亿元，在所有财政列支项目里仅次于公共基础设施建设支出。
人口赡养比，即劳动年龄人口需要赡养的老年人数量的比率，往往是决定一个国家养老金支付力量强弱的关键因子。
资料显示，目前我国人口赡养比稳定在3∶1，即3个劳动者抚养1个老年人，因此可以勉强维持现有老年人养老金的正常支取。但是，随着老龄化的逐步提高和退休职工的迅速增加，在生育率日渐下降的前提下，赡养比将出现降低甚至恶化趋势。
据专家预测，到2038年，中国只有两个劳动人口赡养1个60岁以上的老人，部分地区可能出现“负赡养率”的状况，即1个以下的劳动人口赡养1个 60岁以上的老人。果真如此，目前“现收现付”养老金模式必定难以为继，时下1.3万亿元的养老金缺口只是一个开始，未来这个缺口还会迅速放大，中国公共 财政所承受的压力将空前大增。
显然，对于延续了30多年的计划生育政策是否应该调整进行继续讨论已经没有实质性意义，而需要进一步严肃思考的问题是政策实际调整的口径与幅度。否则，汹涌的人口老龄化浪潮带给中国社会与经济的冲击可能比人口增长的力量要大得多。
